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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日傍晚，錦麟院。

聲稱受到刺激打擊過大已經瘋了的前家主夫人站在會場入口，笑意盈盈的和前來的夫人小姐少爺們寒暄，一點也看不出得了精神病的樣子。

竟然是站在門口迎接人，高貴的家主夫人終於放下了傲慢，學會折節下交了。

桑桑站在遠處看了古夫人片刻，直到快引起別人註意了，這才上前。

“晚上好，夫人。”

桑桑很標準的行了個禮，擡起頭，沖古夫人歡快一笑。

古夫人笑著摸摸桑桑的臉，很是親切和藹：“你是桑陌吧，真是可愛的孩子，叫我伯母就好。”說完拿出一個發夾給桑桑戴上，微笑著交代魯瓦管家，如果有什麽不好辦的事，可以來找她，然後讓侍者帶桑桑進去喝果汁吃點心玩游戲。

虛偽的面具式笑容，更虛偽的親切問話，眼神也沒有任何變化。

沒有認出來嗎？

不覺得笑容熟悉嗎？

桑桑隱隱有些失落。

來前，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，挑選了以前喜歡穿的衣服式樣，發型也大同小異，甚至剛才的笑容，都是以前面對母親時慣常的笑。

現在想來，嘴裏說著不在意，心裏告訴自己不在意，明明催眠自己不要在意，事實上，心裏仍存在一絲幻想。不然也不會在她的手撫摸上臉頰時，心中微微悸動。

桑桑抿了抿唇，跟在侍者身後，回頭看了眼。

古夫人已經和一位貴婦人熟絡的寒暄在一起，莫名的，桑桑將眼前的人影與玉夫人重合了。

“陌小姐？”

侍者停在原地等候，魯瓦管家輕聲呼喊。今天的小姐，有些不對勁。他跟著小姐幾個月了，第一次見小姐對一個人這麽關註。雖然心裏好奇，但仍謹守本分，神色不露異樣。

桑桑眼中沒有任何情緒，黑色的眼瞳如同琉璃珠，倒映著畫面，卻又好似什麽也沒進到她的心。

深深的一眼，也是最後的一眼。

桑桑回頭，恢覆了往常的樣子，默默進入會場，也不去孩子們玩耍的游樂區，端了杯果汁，坐在一叢繁茂的鮮花前看著熱鬧的場面。

幻想什麽呢？

有什麽好幻想的！

就算她覺得熟悉，露出懷念的眼神又怎麽樣？

難道還跟她相認不成？

沒聽見別人問她“還記得桑桑嗎”，她的答案是假兮兮啜泣說“母女無緣”？

母親，只是一個名詞，上輩子就徹底領會了，已經破滅的東西何必再拾起來？

小鑫的情報很詳細，古夫人從療養院出來後，就死扒著桑樂，雖然讓人去福利院查了，但根本沒盡心，沒找到人後就徹底拋在腦後。

哪怕裝得再親切，也是本性難移。

自私的女人，孩子只是能讓她享受的工具，如果無法給她帶來好處，就棄之如敝屣。

玉夫人對羅二少都還有幾分真情……

桑桑用杯子擋住唇角的譏笑。

前世回歸桑家，歷盡千辛萬苦終於見到母親，卻得到看臟東西似的眼神，以及“我女兒早死了”這樣的話時，那才叫天塌地陷眼前發黑，若不是覆仇的執念撐著，恐怕早自殺了。

現在回想當時的情形，心中雖然仍隱隱悶痛，但跟以前只要想起就痛徹心扉相比，這樣的痛可以忽視。

等麻木了，就徹底不在意了吧。

上天使她重生，不會是為了讓她重蹈覆轍。

桑桑腦中閃過小金網絡之神的絕世風華樣子，閃過天帝肆意張揚的笑，閃過羅大少微瞇著眼睛的黑面神模樣……她還有未來，像星空一樣浩瀚無垠的遠大未來，不再只是困死在桑家這棵大樹上的苦命大小姐。

桑桑翹起唇角，附近的聊天聲傳過來，她命令小鑫加大竊聽功率，側耳細聽。

“……古殿下能從療養院出來，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主宅，家主看來是真不行了。”

“不一定，家主喜歡謀定而後動，也許是在放長線釣大魚。前幾年，桑超陛下在位的時候，誰想過家主能上位？不要小看了那位三爺。”

“你的意思是，家主在示弱，讓有異心的人跳出來，然後一網打盡？唔……也不是沒這可能，家主明裏暗裏都在打壓桑超陛下一系，只是桑超陛下經營數十年，家族中依附他的人太多了，慢慢來的話，最少也得十來年才能清除幹凈。”

“我的看法不同，家主好不容易才勉強坐穩位置，不可能這時候挑起內亂。雖然他上臺就開始清理桑超陛下一系，但誰也不能否認，現在桑家看起來家主最強，實際上桑超陛下留下的勢力一點也不弱。前大小姐就是因為支持率太高，他才兵行險招，直接掐死對方的源頭，打個措手不及，又拉攏長老會的長老才成為家主。”

“說起前大小姐，家主下手真是快很準，精神力誘發失敗？嘖，就算是平民，失敗的可能也低於百分之一，家族裏提供極品藥劑，又有身為精神大師的醫生在旁邊，竟然會失敗……可憐的孩子。”

“聽說福利院根本沒有像前大小姐的孩子入駐，怕人早已經死了。”

“也不一定，家主對於不喜歡的人，從來不是直接殺死，而是慢慢的折磨。前大小姐受了牽連，指不定在什麽地方受苦。”

“你們說遠了。”

“不遠，桑樂殿下接收了桑超陛下的勢力，二爺見沒有贏面，很可能轉而支持他。長老會最近對家主頗有微詞，家主只有再次兵行險招，從源頭解決，否則沒有翻身的可能了。”

“我不信，桑超陛下那麽強都敗在家主手中，家主若沒有後手誰信？這肯定是想引蛇出洞。”

“引蛇出洞？如果是以前的桑三爺我倒是對他有信心，現在的家主嘛，跟瘋子差不多，必敗無疑！”

“看事情不要看表面，一個人性格已經定型了，不可能大變。家主脾氣忽然毛躁起來，又跟長老會鬧翻，很可能是家主和長老會聯合起來在布一個局。這不，桑樂殿下跳進去了。”

“我還說是家主中暗算了！長老會那麽多人，桑超陛下走了才一年，怎麽可能齊心布局對付桑超陛下留下的勢力。”

“估計是順水推舟，想讓桑樂殿下上臺。你等著看吧，兩方博弈，年底前肯定會出結果。”

……

還以為桑書文已經末路窮途了，原來相信他會翻身的人真不少。

可惜，你們了解的，是曾經的那個桑三爺，現在的家主陛下，真的快成了一個瘋子，聯合布局不存在，他沒有翻身的可能了。

桑桑默默的想著，桑樂來到了會場。

小鑫雖然不如小金，但小金離開前，提高了小鑫的權限，桑家的智能主腦會服從小鑫，調查出來的消息，真實度值得信任。仔細打量，桑樂相貌確實跟父親有五分相似，以前還以為是桑武跟父親是兄弟，血緣親近，長得像很正常，原來是哥哥啊。

桑桑昨晚輾轉難眠，想象著怎麽面對突如其來的哥哥，現在真的看到了，心中反而平靜異常，並沒多少歡喜，也不像面對母親時忐忑，只是有些感慨。

如果父親知道了他的存在，一定會很高興吧。

因為後繼有人。

想到這裏，心湖泛起微瀾，桑家是父親的基業，他肯定也希望繼承人是自己血脈。

“父親，哥哥他很像你，你放心吧。”

桑桑無聲呢喃，吩咐小鑫重點關註桑樂，瘋狂的桑書文要是豁出去，很可能不管不顧在主宅就敢動手。

‘親愛的主人，最新情報，桑玨死了。’

小鑫的聲音讓桑桑一楞，問：‘怎麽死的？’

小鑫回答：‘死於基因奔潰，感染了毒素，兇手是安琪？切洛斯特。’

安琪？切洛斯特是桑書文的情人，也是同父異母妹妹，認真算來，桑桑得叫她一聲姑姑。

“不愧是桑家人，留著桑家的血，覆仇的手段這麽相似——你害了我的兒子，我也要你兒子的命。三嬸會瘋掉吧。”

果然，自己懷胎十月生出來的孩子，跟培育基地內用基因培育的繼承人，對母親們來說，區別很大。

‘基因毒素爆發時，桑玨在訪談直播現場，雖然及時切換了畫面，但現場目睹他死亡的人很多。’

所以就算宗族會有本事封鎖網上消息，封鎖現場，消息仍然禁不住。

桑桑擡頭，現在會場上已經陸續有人收到消息，桑樂也不例外，大家的臉上都有些不敢置信，不少人看向桑樂的目光就有些微妙。

才定下賭局，賭家主會不會故技重施，直接從源頭掐死桑樂，就收到這個勁爆消息。該不會是桑樂殿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，替前大小姐覆仇吧？！

不管眾人怎麽猜，但面上都一臉沈重。桑書文只要在家主之位一天，地位就超然，家主的親子兼下任家主候選人死了，家宴肯定無法再繼續下去。

“小姐，您晚上沒吃什麽，我去給您那些餐點來。”魯瓦管家出去打探消息。

桑桑反鎖了門，沈思片刻，呼喊：“辰巳辰玖。”

“在。”雙重音響起。

桑桑抿了抿唇：“你們分一個出來去幫我保護桑樂。”

“是。”辰巳踢了辰玖一腳：你去。

辰玖反踢回去，瞪眼：你怎麽不去？

辰巳挑眉：我是你上司，還是你不想要治愈畫了？

辰玖向後一跳，轉身跑了。

去就去，不就是保護人嘛，那裏肯定熱鬧，總比整天閑著發黴好。

遙遠的桑梓中央臺直播廳，桑書文看到抱著兒子痛哭的妻子，腦子裏一直繃緊的弦“錚”的一聲斷了。

畢竟是兒子，再打再罵，也是恨鐵不成鋼，就算要死也不能死在別人手上啊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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